我看上一件上衣

“妈，我看上一件上衣，正适合你这个年龄段的穿。跟我去试一试吧？”
从医院下班到家的儿媳对婆婆急匆匆地说。
儿媳妇工作忙，老周无暇多想。难得儿媳有这样的心思。这不要过春节了吗？
家属院里的王老婆子总是守着几个在太阳底下扎堆闲聊的婆娘说，自家的儿媳，昨天给她买件绣花棉马甲，今个儿买双老北京布鞋，说这话的时候，扶扶头上那顶红色羊绒帽，笑不自禁说也是儿媳买的，并用手还掸掸脚上那双枣紫色的老北京脸面。
老周退休在家前，是县里纱厂任职多年的厂长，有谁不知她曾经的风光呢？未退二线前，电视新闻里多见她前面引领上级领导参观视察的镜头。她说话粗声大嗓，个头不高，走路四平八稳，脚下生风，是一个响当当的“女强人。”
只是在一年前得过一次脑梗，幸亏发现及时，幸亏儿媳在医院急救室，除现在说话漏气外，总算没有落下大碍。学校门口每天都可见她接送孙女的身影。
今日的天气，哪像个寒冬腊月日子？老周应着儿媳，腰板依然挺直地走出胡同。
“忙啥子了，才出门？”王老婆子菊花散似的笑容透出一句问。
平时闲聊的几个婆娘，许是要忙年了，石凳上有了空闲。于是就辜负了这样大好的阳光。
“这不，儿媳给我相中了一件衣裳，要我去试呢！”嗓门不减洪亮。
“你家清儿真好，也细心，让你试穿着合身，你更满意。”
“是啊，哈哈哈……”笑声更宏亮。
清儿推车出来了，脸颊儿红扑扑的。老周浑身暖洋洋的，口里像要流出蜜来。这天倒像有春风要来的样子。
街上的车真多。一个个摇起的车窗探出多个急不可耐的脑袋，喇叭成了无用的装备。四处的路口都堵塞了。
人们在仅留的车距之间，充塞着缝隙，大包小包拖着过年的鼓鼓囊囊。
人们，累，并且快乐着。
“他娘的，堵！”一个司机从窗口里扔出这句话，很快被噪杂声给吞没了。
街道的瘫痪，越急越难于疏通，一如患了脑梗，更要急不得，不仅除不了病根，还要添乱，更堵。
性子急躁患过脑梗的老周，此刻天空白云一样的悠然。
到了清儿相中衣服的“桑榆情”老年服装专卖店，一位精炼利索的女子笑迎而上：“大姨，你真是一位有福之人，很多大妈都相中了这款，不过你穿上更合适。”
女子边说边把一件锦丝缎面羽绒袄拿出。
老周眼前一亮：现在不正时兴老来俏吗？你看这玫瑰红色的底子，不妖不艳，却充满着喜庆高贵祥和的气息，左下襟是一朵盛开的嫩黄花蕊、粉娇欲滴的牡丹，那两片青翠的叶子，好像刚被露珠滚过一样，如果前襟门沿不是滚着那黑色的圆边包围，这右襟上翩翩翼翅的黑蝴蝶是不是就要飞出来？
一向果断的老周，从视觉上就意中了这款。
一向不甘人下的老周乐开了花，这要比王老婆子那件绣花的马甲上高档次了，她偷偷瞟了一眼吊价牌：1866.00。
年后就是她66岁大寿了。儿媳还是想着自己的。老周试穿在身，笑溢脸上，不觉想，能买王老婆子儿媳给她买的好几套全副武装呢。
“大姨，你看看，多么合体。镜子里，是个多么有富贵相的老太太啊，您气质不凡，这件上衣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哈哈哈……”
老周合不拢嘴，嘴角里流出了忘形的水。当年上级领导给了她工作上的肯定后，她流露出的也是这样豪爽的笑声。
清儿抿嘴不语。
女子拿出精美的礼品盒包装起来。
“妈，你先慢慢回家，我出去一趟。”
大街上，车不堵了，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人们大包小包急着往家赶。
老周也急着往家里赶。
年味越来越浓了。
“老周，清儿给你买的新衣裳，啥时穿上让我们看看？”几个婆娘见了老周就问。
“待春节再穿。”她清晰地说，声音依然保持着洪亮。
午后，王老婆子还是坐在石凳上，习惯性地掸她那双儿媳买的根本没有什么灰尘的老北京布鞋。
鞭炮一响，家属院里热闹起来，春节一大早，你来我往，拜年的不断。
几个婆娘没看见老周，就去了她家。
老周又脑梗了，老周对过年住院有讲究，反正去医院也是到清儿那儿急救，没再去住院。她倚靠在床头，被子上是那件黑蝴蝶、粉牡丹、两片绿叶、锦丝绸缎滚着黑边沿的羽绒袄，摊开的是老来俏的玫瑰红底色。
几个婆娘都夸清儿好眼力，正适合她婆婆穿呢。
王老婆子说，有谁统帅过一千多人的厂子啊！
老周咧着变形的嘴，口水从角落里留出来，却没有流出笑声。
许除了清儿和老周，在场的几个婆娘谁也不知道这件衣服是老周又去了桑榆情自个儿买回来的。
亲家婆与她身材相仿，也瘫痪在床。
噢，过年后都是66岁大寿了。

共 17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篇小说写的是一位脑梗塞在家修养的老人，应儿媳之意，去服装店试衣服，她以为一向细心的儿媳是要给自己买衣服，很是开心，在外人面前也表现得很自豪。然而，儿媳在带着她去试了衣服之后，却把衣服买了送去了娘家，让她独自回家。为了面子问题，她回头又自己花钱买了衣服。此文老人去服装店前和回家时的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在众人面前的先后神态，呈现了她的心理状况，更反映出了她儿媳的真实面目。作者文笔流畅，构思巧妙，描写生动细腻，写出了“孝”之含义，读来引人深思。好文章，倾情推荐共赏，祝创作愉快！【编辑：尚林夕】【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6102 0006】
1 楼 文友： 2016-10-18 20:2 :52 谢谢编辑赏评！ 喜摄影，爱文学，倾心尽力打造自己的江山！
2 楼 文友： 2016-10-19 05:15:28 欣赏佳作，祝创作愉快！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楼 文友： 2016-10-24 20:58: 0 一个精彩，耐人寻味的故事，拜读问好。
回复  楼 文友： 2016-10-24 22:01: 7 感谢赏评 ！小儿积食发烧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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