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日子

最近一段日子，金寡妇家的生活实在是太清苦了。
金寡妇那张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如今，更加苍白、憔悴了。金寡妇的婆婆韩四奶奶，看着媳妇日渐消瘦的脸庞，背地里已不知偷偷地流了多少老泪。韩四奶奶知道家里困窘的状况，知道还欠着许多外债，知道媳妇要强、在用自己的健康敷衍着生活，拼命地向前挺进着。韩四奶奶还知道，自从儿子在煤窑出事后的这些年，能够支撑媳妇走到今天的精神支柱，就是孙儿和孙女，媳妇之所以没有再嫁，也是为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有个完整的家。韩四奶奶眼不花、耳不聋，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心想帮媳妇一把，减轻一些媳妇肩上的担子。孝顺的媳妇总是阻拦着说：“再苦，不能苦老人；再穷，不能穷孩子。您是这个家庭的大功臣，享不到福，也不可能再让您老人家吃第二遍苦的。何况，您孙儿大三了，孙女今秋高考也一定可以高中的。您的好日子不远了，我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我们都要健健康康的、笑着去迎接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您长命百岁，就是我最美好的希望。”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媳妇、这样温暖人心的话语，又怎叫韩四奶奶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呢？
韩四奶奶背着媳妇，偷偷地来到路口的小卖部，想给孙儿打电话，唠叨唠叨家里的近况。活这么大的岁数，韩四奶奶还真没摸过这电话呢！更不知该怎样操作使用。老板笑了，说：“大妈，我帮您打。好吗？”韩四奶奶感激地说：“多谢了，大侄子”。老板接过韩四奶奶手里的电话号码，按了一串数字，电话就通了。韩四奶奶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和孙儿说。老板说：“大妈，想说啥，就说啥，只当在和我说着闲话，就行了”。韩四奶奶一听到孙儿的声音，就镇定了。她对孙儿说了家里的近况，主要强调了媳妇的身体，被贫困的生活和疾病折磨的更加虚弱，担忧会因此埋下大患。孙儿哆泣着说，他会抽出时间回家看看妈妈和奶奶的，还说，学校又发给了他一笔奖学金，五六千呢！可以先打回家应急用吧！韩四奶奶听了孙儿的话，欣慰的笑了，眼角还挂着未滴落的泪珠呢！她张开一张无牙的嘴，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了。能不激动吗？有了这笔钱，可以改善一下媳妇的伙食，可以给孙女增添几件衣服、追加一点伙食费，可以逼着媳妇去医院体检一下，可以……韩四奶奶一路这样想着、计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无比美好的曙光了。
乐颠颠的韩四奶奶回到了家，眉眼间都是喜悦的神情。这让媳妇金寡妇有些迷茫不解了，自从丈夫走后的这十年，就没有真正的见过婆婆开心地笑过。今天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呢？让老人家这样喜溢于色。尽管，金寡妇心里很是纳闷，但是，看到老寿星这样高兴。自己也感觉好像真的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心里充满了甜蜜的幸福感。韩四奶奶一向是心里藏不住秘密的人，她瞅了一眼莫名其妙、张着嘴在欢笑的媳妇。说：“你都知道了吗？”金寡妇有意逗婆婆开心地说：“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一直就在您身后，没发现吗？”韩四奶奶当真了。说：“又没做什么坏事吗？不就是给孙儿打个电话唠叨唠叨吗！”于是，一五一十的将经过都对媳妇说了一遍，末了，嘱咐说：“你下午去邮局看看，孙儿的钱打过来没有？取回来，明天你去医院好好的检查检查。这个家没有我可以，没有你就不成家了。知道吗？为了两个孩子和我，你也应该把病统统的医治好，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我们。现在，你就是这个家的天，知道吗？天是不能塌的。”金寡妇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舍不得为自己花浪费钱。婆婆的话，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从她的心湖拂过。心里一酸，被关怀的知心话拉开了泪水的闸门……金寡妇一个劲地点头，说：“我听您的话，不再顽固、不再心疼钱……我还要一直陪着您呢！”
金寡妇去了镇上的邮政储蓄所，儿子打过来了六千块钱。她算了算，取出了三千块钱，剩下的暂时不动，以备不时之需。在街上，她为婆婆添置了一身新衣服，又给女儿买了一件上衣和一双鞋。然后，割了两斤猪肉，买了点粉条和大白菜，回家了。
金寡妇回到家，天已经朦胧了。切了一半肉，洗好，切好，炒好，添好水，放在煤火上炖着……不一会，浓烈的肉香就飘满了整个小院。韩四奶奶说：“都说，如今的肉不香了。那是，吃多了。这肉香，一直就没改变，变的是人自身。”金寡妇拿出为婆婆买的衣服，韩四奶奶嘴上虽然在责怪媳妇的不是，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感到无比的温暖。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心意，是礼节，是孝道，是为人的根本。金寡妇又拿出花剩下的钱，递给婆婆说：“还是您当家，我心安。这钱您藏着，用的时候，我再找您要”。韩四奶奶想想，就收下了。说：“好，我就再当一回家，替你当保管”。
肉炖得差不多了，金寡妇将切好的大白菜和粉条放入一起炖。又在另一锅里下了点面条。于是，娘俩准备吃晚饭“大餐”了。这样简单的饭，在这个贫穷的家庭里，已经是久违了的“盛宴”呢！或许，很多家庭，每顿饭都比这娘俩的“大餐”精致许多。不管是富有还是贫穷，只要感觉生活的快乐、满足、幸福，就是美满的人生。因为这肉香，因为猪肉炖粉条，因为这是渴盼已久的“大餐”“盛宴”，所以，这让这娘俩激动和感慨，不忍风卷残云破坏这气氛，只想好好的闻闻美好生活的味道。
此时，夜已彻底的占有了一切，模糊了一切。窗外风声凄厉，破旧的门和窗户被风折磨的噼噼啪啪乱喊乱叫，一如这个家庭里的主人已经不堪重负了。
金寡妇已经为婆婆和自己盛好了饭，刚坐下，端起碗，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忽地，她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娘俩都直纳闷，有谁会到咱这个破地方来呢？不管怎么说，来者都是客。金寡妇忙放下刚端起的饭碗，开门，快速地去开大门。一会儿，韩四奶奶就看到了媳妇身后，跟着来的“客人”了，是一个黑脸膛、壮实的男人和一个挺着大肚子、面黄肌瘦、喘着粗气病态的女人。男人殷勤地搀扶着走路费劲的女人，目光中充满了柔情和关爱，同时，也透露出心底丛生的焦急和忧虑。一阵阴冷的寒风，随着打开的门缝闯进了这温暖简陋的小屋。昏暗的白炽灯也被风的手，拆拉地晃来晃去，光影斑驳陆离，像在墙上、地上画满了色彩简洁的图画一样。
饱经沧桑的娘俩一看，就知这两陌生的人是路过，来借宿的。可能，还饿着肚子呢？金寡妇一进屋，就忙开了，搬了两张椅子先安排他们坐下。然后，让他们吃自己和婆婆没来得及吃的饭。这俩人也不客气，端起碗就狼吞虎咽起来。不大工夫，两个锅就都见了底了。金寡妇和婆婆互视一眼，尴尬的笑笑。说：“吃饱吗？没有的话，我再做点。”男人带着无比感激的笑容说：“饱了，真的好感谢您们，我们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今天不是遇到您们菩萨一样好心肠的人。或许，就再也撑不过今夜了。是您们救了我们夫妻，我给您们磕头致谢了。”话毕，就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起头来。金寡妇慌忙拉起他，说：“不要客气，谁能没有个三长两短呢？不就是举手之劳吗？又不要我们去挑和背，不都是穷人家吗？！”
这时，突然听到女人痛苦的哭声响起。金寡妇，韩四奶奶和陌生的男人都紧张了起来，回头一看，女人已经疼得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金寡妇和那男人一起上前，扶起了在地上打滚的女人。男人明亮幽邃的眸子闪动了几下，泪水就扑扑地往地上落了起来。金寡妇说：“怕是要生产了，婆婆拔开炉子烧水，你快扶她躺到床上去。”女人躺在床上，仍是不停地翻滚、痛苦地呻吟着。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渐渐地被痛苦扭曲变形的那张脸，心如刀割。站在床边的他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言自语：“怎么办？偏偏是难产，这已经是第二次……”突然，男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无奈和走投无路的悲哀了。嚎啕大哭起来……金寡妇问：“知道是难产，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呢？”男人一味地摇头、一味地哭泣，什么也不说。
金寡妇火了：“没见过像你这样熊的男人，哭能解决什么事呢？不会想想办法吗？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老婆在这里痛苦的挣扎吗？你还是个男人吗？”男人终于忍住了哭泣，仍是悲痛万分地说：“大妈，真的没办法了，我们一分钱也没有了。你想，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接着，男人又说：“大妈，是不是听听我的故事呢？”金寡妇不解地说：“你，还有故事？那就说出来听听。”
于是，男人向金寡妇和韩四奶奶哭诉了自己悲惨的遭遇……
原来，他们夫妻是安徽某县的人，随老乡来到他承包的某煤矿打工。自己下煤窑下井挖煤，妻子在厨房做饭。做了近一年，煤矿出了大事故，负责人都逃跑了。包工头老乡，也不知去向。煤矿散伙了，人都各走各的了。夫妻俩辛苦一年，不但没得到一分一文的报酬，连回家的路费也没着落。在这里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夫妻俩借告无门、别无选择，只得一路乞讨着向着家乡的方向一点点的靠近。偏偏在这时，又逢着妻子要生产，并且是要命的难产，又逢着夜深风寒、饥渴难耐。这才冒昧叩响了您们家的大门，没想到还就遇到了您们这菩萨一样的好心人，解了我们的饥渴和风寒的侵袭。可是，这接着的难题，是谁也无法解决的了……
男人哭着、说着，说着、哭着，泪水一直在汹涌地流着，模糊了他的面孔和眼睛。此刻，女人的呻吟一声更比一声揪人心疼，仿佛，随时都会有不测发生……
金寡妇和韩四奶奶听了男人的讲述，早就是涕泪交零了，真恨不得砸锅卖铁来替这可怜的夫妻俩解决难题。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也是关乎到自己一家人的生活难题。如果，一时心血来潮，救了别人，自家的困难怎么办呢？那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又有谁会来为自己家的困难埋单呢？金寡妇再三掂量，始终不敢表态。她抬起泪眼，悄悄地看了一眼瘦弱、苍老的婆婆。韩四奶奶也是一脸的悲戚和泪水，正用颤抖的手撩起衣襟擦拭眼泪。白发如枯草般颤动着，脸庞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看去犹如木刻。韩四奶奶始终没有抬起头看媳妇一眼，她知道媳妇是个善良、心软，舍己为人的人，媳妇的那点心思又岂能瞒得了自己？可是，自己不能不硬着头皮，装着狠心见死不救。因为，这关系到一家人的命运前途，只有昧着良心，祈求菩萨保佑了。
此刻，女人在床上的动作更巨烈了，呻吟也已经变成了凄厉至极的哭叫声，手脚不停地狠狠地擂着床板。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煎熬？又是怎样的一种撕心裂肺的滋味？作为过来人，韩四奶奶和金寡妇是一清二楚那种滋味，是世间任何一种酷刑都无法取代的。金寡妇的脸上落满了泪痕，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她又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婆婆的反映。韩四奶奶还在独自抹泪，视若无睹，只是不停的自言自语：“可怜啊！苦命的孩子！这可如何是好呀！……”金寡妇失望地叹叹气，只有无奈的陪着掉眼泪。婆婆不发话，她是不敢擅自当家做主的。毕竟，这不是儿戏，是一家人的希望和未来，不能不掂量的事。而站在床边的男人，除了阴沉着一张因痛苦、焦急和心疼，仿佛要被撕裂了的脸，就是无声的独自哭泣。
女人狠命的撕着自己的衣服，抓着自己的头发，嗷嗷的哭叫之声不绝于耳。男人却束手无策、一筹莫展，情急之下，他伏在女人的床头，随着女人的哭泣，也是呜呜咽咽的抽噎着……那幕惨景，人是不忍睹之的。金寡妇更是感到自己如坐针毡般难熬，自己也是没有力量来解决眼前的困境，只能不时的给他们夫妻俩几句安慰宽心的话语了。韩四奶奶泪流成河，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了。说：“媳妇，你看是不是先送医院去呢？不能见死不救呀！我们再艰难，和生命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金寡妇见婆婆开了口，一颗忐忑的心平静了，紧抿着嘴角露出了几丝艰涩的笑容……
不一会，金寡妇从外面叫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简单地做了副担架，就抬着女人准备上路了。韩四奶奶拿出白天媳妇交给自己保管的裹着几层布的钱，犹豫了一下，就都递给了媳妇。并说：“不够，再取，一定要确保母子平安！”一行人，匆匆地的脚步声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无影无踪了。
韩四奶奶心事重重的掩上房门，一连叹息了几声，忍不住浊泪又纵流起来。而她一点倦意也没有，孤单的坐在无边的夜色里，总在想着明天、明天……

共 470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贫穷的寡妇娘俩面对突然而来的陌生人的生死关头，是置之不理还是出手相救呢？她们舍得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宝贵的钱换取他人的平安吗？穷不怕，怕的是世人都被金钱腐蚀和俘虏了，那才是人生的悲哀。细品精彩小说，问好作者，欢迎来稿。【编辑：上官竹】
1 楼 文友： 2011-08-11 08:07:25 生活再艰难，和生命相比，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联系QQ：1071086492宝宝不消化吃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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