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博尔赫斯的不幸婚姻

高平历史网 2020-03-14 12:57:17


《博尔赫斯的不幸婚姻》,2017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去俄克拉荷马州诺曼县的路途漫长,四方商谈也旷日持久。这所大学的一位教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与博尔赫斯联系过,而据另一位俄克拉荷马大学的教授不久后写给我的信中所述,“那时,博尔赫斯表示很愿意来我们学校参观。”他当然会这样做,这是博尔赫斯的典型做法,他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尽管丝毫不感兴趣,他也会答应这样的邀请。


与此同时,纽约诗歌中心的伽林·威廉姆斯得到关于此行的消息,写信给俄克拉荷马大学,建议邀请我一同前往。她也想和我们办一场读诗会,如果她与俄克拉荷马大学一起努力,就能促成此事。这关乎机票、费用之类的问题,更不用说博尔赫斯愿不愿意了。伽林是个劝人高手,刻意渲染道:“博尔赫斯是个可爱的人。”她告诉俄克拉荷马大学的人,“但他不想被行程和更多行政事务束缚。他不会对这些事不耐烦,但会忽略它们,最后导致情况失控,因为博尔赫斯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日期和行程……”


之后,我从伊瓦尔·伊瓦斯克那里听说,伽林给他写过信了。她在俄克拉荷马大学任教,同时也是《海外书览》(Books Abroad)的编审。豪尔赫·纪廉告诉我,这个人之前举办了一场关于他的研讨会,非常成功。上次能成功,这次也行。伊瓦斯克回信时建议邀请我一同前往。


我无法直接回复伽林或伊瓦斯克。乔治和艾尔莎之间出了问题,我并不完全清楚情况。我在等时机,如履薄冰。博尔赫斯表明自己坚决拒绝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即便是短暂的也不行。最近,他取消了去南非的行程,拒绝了另一个去巴黎的邀约,告知牛津大学他不能参加任职仪式,尽管他会在仪式上被授予荣誉学位。取消这些日程的行为都是他默默忍受艾尔莎的痛苦表现。


最后,我跟博尔赫斯提起,我收到一封来自俄克拉荷马大学的信。


“是的,”博尔赫斯说,“乔凡尼,帮我个忙,秋天的时候别让我去那里。”


“不行。”我说,“他们也要我去。”


“哦,那么,”博尔赫斯说,“这样的话,我们能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我也听说了诗歌中心的事。”我告诉他。


“好吧,你得让我不必去参加那场研讨会。”他说。


我想尽办法说服他,我告诉艾尔莎我也受邀去俄克拉荷马大学时,她脸上满是失望。我明白这有多困难了——或许这些困难一直都在困扰乔治。


俄克拉荷马大学之行预计耗时三周,前两周博尔赫斯会做六场讲座,每周三场。他把“阿根廷文学”作为大主题,包括以下分论题:“阿根廷共和国”“加乌乔诗学”“萨米恩托和埃尔南德斯”“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和“马塞多尼奥·弗尔南德斯”,最后一场是关于他自己的。最后一星期要参加会议,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学者受邀前来,其中约十位学者会发表论文。


路程安排、费用和程序都已告知博尔赫斯,安排好并且通过审核了,各方都同意了。唉!糟糕的是,伊瓦斯克动身去马拉加了。我现在跟着博尔赫斯会议委员会主席托马斯·李昂(Thomas Lyons),三个月后,我刚和他相处得不错了,他就去威斯康星大学任职了。于是,我就跟着俄克拉荷马大学现代语言系的吉姆·奥特曼(Jim Artman)了。


奥特曼是那种脚踏实地的美国人,总是会在问题发生前就将其解决掉。我们很快就把事情都安排好,包括所有行程的细节,甚至包括伽林在纽约准备的活动。我和博尔赫斯还让我们的朋友默奇森获得邀请,在会上发表论文,参加犹太人青年会的读诗会。


艾尔莎会不会觉得无聊然后找我们麻烦?如果那样,会是什么麻烦?我和博尔赫斯感到焦虑不安,我们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布宜诺斯艾利斯冬天的夜晚,下班后,我和博尔赫斯冒着阴冷的寒气从图书馆走到奎兰迪酒吧,喝一杯乔治喜欢的热巧克力。来这个酒吧的都是附近的高中生。一天晚上,我们顺着白色小便池后的一面墙壁看过去,博尔赫斯问我看没看到什么有趣的涂鸦。有许多涂鸦,铅笔、墨水以及各种颜色马克笔涂成的,一个比一个下流。我给他读了一首直白的四行诗。过了一会儿,他给它润色了一下,把它变成一首教科书似的好诗。那首诗就在那儿了。有一天,在俄克拉荷马大学,我们再次并排站在小便池前,博尔赫斯问我是否相信文化交流。


“当然。”我回答道,“我们来俄克拉荷马大学就是一个文化交流的典型例子。”


“我在想的是,”博尔赫斯说,“奎兰迪酒吧墙上的那些句子。”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卫生间的墙很干净,一块儿印记也没有。墙面是浅豆绿色,最近刚粉刷过。不过,没人会拒绝乔治,我掏出笔在墙上写道:


你的大便不是油漆,


手指也不是刷子;


别当个愚蠢的混蛋,


擦屁股记得用纸。


下一次我们去厕所的时候,发现那些诗句没有任何被改动的痕迹。我们十分失望,大学里没有一个人热衷于文化交流。



Rogelio Cuellar拍摄


我们找到一间办公室,在门上贴了一张时间表,以便学生们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来见我和博尔赫斯。没有一个学生来找我们,所以我们在办公室里继续翻译。在那里工作的时候,一件有意义的大事发生了。博尔赫斯新小说的印刷本来了,但不是我准备的英文版本,所以我们投身于工作,一起翻译西班牙原文。一切都进展顺利。顺便说一下,这篇小说是由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出版的。


我应该说一下,我和博尔赫斯从一开始就对翻译持有相同的观点。对我们来说,能直接用西班牙语说的话就应该避免用英语。西班牙语“oscuro”不应该翻译为“晦涩”而应翻译为“黑暗”;“habitació”应该译为“房间”而不是“居住”。撒克逊根词比拉丁起源的词要好。到目前为止还不错,但出版社把小说的校稿寄来之后,我真不相信我看见的东西。译文用的是撒克逊根词,满是错误,完全没法读。我迅速翻译了一个新版本寄回出版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再三恳求他们采用这个版本。我从来没有跟博尔赫斯提过这件事,但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翻译不应该荒谬有误,也不能呆板生硬。(举例证明我的观点:西班牙语中“rígido”这个词,翻译过来应该不是“严格”而是“生硬”。)


现代语言系的教职工们对我们好得不能更好了。我们访问期间恰逢感恩节,一位年轻讲师,尼克·米尔斯(Nick Mills)和他的妻子邀请我们四人一起分享感恩节火鸡。艾尔莎闷闷不乐,吃饭时戴着墨镜,但博尔赫斯心情不错,他甚至还扮了一回小丑。我有一张照片,照片里他俏皮地戴着毛巾,右耳朵露在外面,倒扣的金属面包篮盖在头上像是一顶帽子。乔治还不知道我有这张照片。


但艾尔莎时不时地发脾气,破坏了博尔赫斯的旅程。她抱怨一切,一阵阵的嫉妒。最糟糕的是,博尔赫斯不让我告诉她我们参加读诗会的收益,我无声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不,最糟糕的应该是,支票没有交给她。从几个月前我告诉她我也受邀到俄克拉荷马州时,我就料到会这样。博尔赫斯和我在一起,多了一个盟友,艾尔莎没法掌控他了。


她一次次侮辱我,表示这次出行给她丈夫的钱太少。值得注意的是,除了现代语言系给的费用,读诗会一周里付给博尔赫斯相当于他在图书馆工作三个月的工资。她一直针对我,我忍无可忍。她就只会撒谎,生闷气,侮辱别人,自吹自擂。我告诉博尔赫斯,我就是这么看她的。


“是的。”他说,“但她不停地告诉我,她喜欢我。”我告诉他,她只在乎他的钱。


他说知道。“我母亲也这么想。”他还说喜不喜欢不清楚,但比奥伊告诉过他,艾尔莎让他活得不快活。


有一天,艾尔莎威胁说要立刻回阿根廷。我跟博尔赫斯打赌她不会;他说,他希望艾尔莎会。当然,她并没有走。


我们所有的计划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会议也是。我和默奇森还有一群研究博尔赫斯的著名专家一起发表论文。托马斯·李昂从威斯康星大学寄来信,希望我们在那里办一场读诗会。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虽然在俄克拉荷马大学访学,但我们也设法在密歇根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和得克萨斯大学办了读诗会。后来,我们从纽约的基本日程中挤出时间,在华盛顿州的乔治城大学也办了一场。


在奥斯汀,博尔赫斯迫不及待地去完成我们的正式活动,以便能带我去看他所说的高达二十七层的“血塔”。1966年,全副武装的枪手孤身一人,在短短的九十六分钟里,狙击射杀了四十八人,其中十五人死亡。他还事先杀死了他的妻子和母亲。杀手名叫查尔斯·惠特曼(Charles Whitman),以前当过海军和牧师。让我吃惊的不是塔也不是故事而是博尔赫斯对这个地方的狂热,像半大小子的品位,令人毛骨悚然。


艾尔莎在诺曼疯狂地购物,她发现自己到了大学的书店,就想送乔治一份礼物,考虑到他对古英语感兴趣,所以她买了一本高尔的《一个情人的忏悔》(Confessio Amantis),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唉,高尔写的不是古英语而是中古英语啊。博尔赫斯兴致恹恹,把书递给我,说:“你留着吧。”


大学安排我们住在科罗纳多酒店,是时候收拾行李去赶飞往纽约的飞机了。我们开车去俄克拉荷马城的机场,距离诺曼县约二十三英里。我们开了一辆轿车,足够载我们四人、行李还有现代语言系的洛厄尔·邓纳姆(Lowell Dunham)和吉姆·奥特曼。我们已经开出去很长的路了,艾尔莎突然一声惊呼,吓了我们所有人一跳。她说她把毛皮大衣——她珍贵的海狸鼠毛皮大衣——挂在酒店房门后面了。


车里笼罩着愕然的沉默。邓纳姆只是安慰了她一下,然后问了我们纽约的地址,说学校会把大衣寄过去的。


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第十六章:俄克拉荷马和毛皮大衣


Oklahoma and the Fur Coat


题图:感恩节上的博尔赫斯


(编辑: )

上饶癫痫病专科医院
小儿厌食怎么办
一岁宝宝不爱吃饭怎么办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