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学盛家的要生了

学盛家的要生了，可是却犯病了。这病让她非常担心。有句俚语说“孕妇患痢，埋都没地”，她患的病就是痢疾！
农历八月中旬，生产队总是有忙不完的农活，学盛向队长请了三次假带媳妇看病去，却是每次都被工作组的干部拒绝。眼瞅着中秋节就要到了，节前赶圩的习俗虽在文化大革命中三令五申要废除，人们还是约定成俗，照样赶着。落后的乡镇一片破败，唯有那标语的鲜红能刺激一下麻木的眼睛。学盛走进医院问医生，一位头发散乱的女白大褂一瘸一拐地低头走过来，叹一声气，开了一张处方说：“看看还有没有这药。”正说着，冲进几位红袖套把她拉了边走，那样子大有如临大敌之势。学盛拿着处方却找不到拿药的人……只得离开医院，在供销社把身上的一斤月饼票、一斤肉票买了，留着过中秋呢。
学盛媳妇虽然被连日来的痢疾折磨得四肢无力，肚子中的胎儿似乎也在不安分地蠕动。每天急急涨涨的，不知是内急还是胎痛，看见丈夫去医院买药了，她觉得有了一种安全感。于是又打起精神，起来做家务了。大闺女二闺女去学校闹革命去了，只有儿子小禾在家等她做饭呢。强忍着肚痛，她熬了一点稀饭，盛给儿子吃，“禾伢仔，来吃饭啊！”小禾大声应着来到桌子前，端起碗便埋头喝起稀饭来。看他稀里哗啦地喝着稀饭，她眼里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这儿子不是她亲生的，那是她四年前从表姐那领养的孩子。那年她生下长子七十天时，孩子就不幸夭折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后来就被眼前这男孩抚平了。儿子看着娘流泪，吓得不敢吃了，放下碗，乖巧地依偎在娘的怀里，轻轻的问：“娘，你是要生妹妹呢还是生弟弟呀？”“娘，我不要你生弟弟，我要你生妹妹！”“娘，三姆姆说你会帮我生个老婆，老婆是什么呀？”学盛媳妇听着听着，笑了，阵痛也停下了，她赶紧上了一次茅房，然后提起篮子装上一家人换洗下来的衣服往河边走去。
偏远的山村依山傍水，后山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小溪叮咚流向小河，那小河像一条绿丝带环村飘过，河水不深，却清亮见底，掩映在两岸的稻田之间。八月的初秋，下过一场秋雨，清凉的秋风吹着， 的水稻随风起伏，漾起隐隐约约的稻花芬芳。学盛家的无心看此眼前风光，只是带着闷痛，小心地走在去河沿的路上，儿子跟着在身后，她腾出一只手拉着儿子。到了河沿，要下一个坡坎，她把儿子安顿在坡坎上玩，自己走下坡坎，临产前的肚子遮住了看地面的视线，她不知自己踩在什么地方，只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挪的艰难下去，就在她走到第三步时，脚底一滑，整个人像一个西瓜似的滚了下去，“哇呀”一声尖叫，吓坏了岸上的儿子，眨眼之间，她已掉落河水中！儿子大叫“娘！娘！……”哇哇大哭的声音惊动了在田间干活的乡亲，一阵手忙脚乱，学盛家的已被救起躺在家中，学盛也赶回来了。痢疾又肆虐起来，已经跑不动茅房的她只好用草纸垫床，那种腥臭味蔓延在空间。胎痛也已开始，可怜的胎儿在腹中忍受不住肠道痉挛引起的震动，也要冲出痛苦了！
学盛赶忙去叫接生婆。村里有两个接生婆，一个是学盛的嫂子，一个是隔着一幢房子的老邻居三婆婆。学盛的嫂子被派工去修水利，远在七八里地的工地上。剩下三婆婆年老体迈，还信迷信。一见学盛来家，忙不迭地挥舞掸子一边念念有词“产妇拉痢，埋都没地！晦气晦气，去、去、去！”然后面有难色地说：“对不起哟，你去叫你家嫂子吧！”
学盛只好回家告诉媳妇，叫她忍着，他去工地叫嫂子来。临走把儿子拉到身边，说：“小禾，好好看着娘，倒水给你娘喝。”说时就大步流星走出屋外。时近中午，阴霾的天空还是闷热，心急火燎的学盛巴不得一步跨到工地。紧走慢赶终于来到工地，和队长说明了情况，催着嫂子往回赶。嫂子一脸凝重，无语地跟在学盛身后，偶尔叹叹气，停下来擦擦汗，摇摇头。学盛知道嫂子此时的心态，但顾不得了，说：“嫂子，快点呀，去晚了我媳妇就没命了！”
此时的学盛媳妇已经声嘶力竭了，屋子里多了两个丫头的身影，原来女儿们回家了，含着泪水在家里烧着开水，捂着鼻子给娘换草纸。不时跑出去看看村口的路，却总是失望地低头回家。村里在家干不了活的老人站在院子里，摇头说着：“造孽呀，学盛媳妇可是好人呀，为什么把灾难落到他头上呀？”
已经是晌午过后好久了，学盛和他嫂子终于回来了！嫂子来不及进自己的家门，来到学盛媳妇躺着的房间，检查了胎位和生产情况，说：“胎位有点不正，产妇严重虚弱没有力气了，快点熬点什么汤吃吃！”这时，学盛把刚买的那一斤肉拿去煮汤，叫女儿们打水给姆姆帮着打下手。
汤煮好了，学盛媳妇喝了，可是不久便又泻出来了，眼看胎儿马上就要出来了，却又无力地缩回去了。学盛嫂子忍着恶心，大声命令着产妇，“用力！用力！”可是，学盛媳妇似乎没听到似的，一脸茫然，昏昏欲睡……看此情景，嫂子一面尽力呼唤，一面叫来学盛快点去小庙烧香许愿！学盛二话没说，拉起儿子，抓把草纸就往后门冲。
在村子的后山，两座小山会合的地方有块平地，原来这里是座小土地庙，因为破除迷信被拆倒了，现在只留下一堆断砖碎瓦。但乡亲们不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总会偷偷在这里烧纸敬香，许愿求神。而每每也有三五件能得以实现，所以，这里显得那么神秘甚而神圣。据说烧纸上香时带上童男童女更加显灵，所以学盛拉着儿子来许愿。学盛把草纸抽几张卷成捻子做成香点上，烧上一堆纸，拉着儿子双膝跪地，念念有词。最后对儿子说：“小禾，快对土地公公说-----为我生个老婆！”儿子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知道这是为了娘，所以，一改往日的娇气，大声说：“土地公公，帮助我娘为我生个老婆！”
学盛媳妇醒来了，冥冥中，觉得有好几个人在喊着娘，她睁开眼，看见女儿们着急的模样，哦，我怎么了？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要生!生下我肚子中的孩子！学盛嫂子见产妇有了动静，又开始大声鼓励并开始又一次助产了，女儿们也大声说：“娘，娘，加油呀！”“呜哇……”终于，一声婴儿的大哭划破刚刚落下的夜幕，呱呱坠地了，是一个女孩！学盛和儿子一走进院子，就听到了欢呼声，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院子里的桂花也不知何时开了，一缕香馨飘过，整个院子沉浸在桂花香味中。哦，桂香！“禾伢仔，你媳妇来了！看看去！桂香-------”从此这世界多了一个被祈求来做老婆的叫桂香的女子。

共 2489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土地公公，帮助我娘为我生个老婆！”稚嫩的声音从一个孩子口中喊出，令人心酸流泪。小说截取了遥远年代农村一位病重的产妇艰难分娩的事件，折射出那个荒唐的年代带给农民的心灵的创伤和痛苦：有病不能看，医生被游斗，开了药单子抓不到药……同时通过三婆婆的冷漠，也揭示了农村的愚昧无知的陋习。好在上天有眼，学盛媳妇历尽艰辛婴儿呱呱坠地。令人动容悲惨的小说，环境描写和人物心理刻画细腻，真实再现了那个年代的真实场景，令人唏嘘感慨。荐读。【编辑：1121672144】【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12406】
1 楼 文友： 2014-01-2 08:45:44 喜欢怀旧的小说，亦喜欢着淡淡的哀伤，感谢赐稿，小年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 2014-01-2 20:50: 2 谢谢。痛苦已是昨日；今天，我们一起快乐过年！
2 楼 文友： 2014-01-2 19:29:48 这篇小说通过农村一位病重产妇生孩子的艰难事，反映了那个年代的真实生活，医生不能开病被游斗，有药方但没有药等情况描写，生动形象地展现给读者，令人叹息流泪。情节发展有序，对话也真实，是一篇佳作，欣赏了。
回复2 楼 文友： 2014-01-2 21:02:06 谢谢大哥，有你的支持，我努力点！
 楼 文友： 2014-0 -15 18:46:45 文化也要常忆苦思甜，从一定意义上，对女性而言，中国传统文化大都是女人的血泪文化，欣赏了 芳菲心灵驿站
回复  楼 文友： 2014-0 -15 22: 4:41 你好，谢谢你的支持！
4 楼 文友： 2014-04-19 17: 2:50 拜读莜青老师的小说。人物刻画的很细腻。 （ （）
回复4 楼 文友： 2014-04-20 21:06:46 谢谢晶莹赏读留帖！广西牛皮癣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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